终章 解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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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疆监狱地处西北荒漠边缘，三面是一望无际的戈壁，另一面原本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湖泊，后来经人工挖掘变成了一个占地数十平方公里的人工湖。当然，这里指的人工自然是那些服刑的犯人，通过劳动接受改造的犯人通常就是我们所说的劳改犯。乙九四号这个代称已经伴随着薛伟渡过了五年零十一个月的时间。这五年多的时间里薛伟几乎成了改造模范，改造思想觉悟高，认真参加各种学习和劳动。服刑期间举报盗窃四次，举报服刑人员未交待罪行两人，其中一人是一起恶性伤人致死案的主犯，等等这些，最厉害的是他阻止了一场多人趁乱越狱的事件，并身负重伤。要说一个短期服刑犯是不可能获得这些信息的，虽然知道他进来之前当过警察但犯人们仍然感到不可思议，觉得他的背后一定有位“高人”在指点，甚至犯人们之间在传说乙九四号是派进来的“卧底”。刚进来的时候乙九四号没少挨揍，正是因为他之前警察的身份，可是乙九四号很快就被“保护”了起来，不但得到了管教的照顾，而且还成了“狱头”身边的人，这一下子谁也不敢再惹他。为什么会这样，犯人们不知道可薛伟自己并不傻，他自己也慢慢地知道了些，“外面”有人在“照顾”他，这人的能量可不小。薛伟琢磨这人应该是“系统内部”的人，但究竟是谁他就搞不清楚了。由于两次立功表现，乙九四号获得了两次减刑，刑期由十年缩短成了六年，还有一个月他就要刑满回家了。

虽然已经不必参加劳动了，但是他仍然积极地参与后勤工作，今天他在厨房帮厨。干完活去猪圈喂猪的时候他看到刘管教领着“狱头”从接待室出来，薛伟觉得不太正常，因为每个月的月底“狱头”的家属才会来一次，可是这才过了没几天怎么又来了？难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？他正准备观察一下“狱头”的脸色时却发现“狱头”早就看到了他，而且是一直盯着他边走边看，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。薛伟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，因为他熟悉这个表情，每次“狱头”露出这种神情看着一个人的时候，这个人就会有大麻烦了。看着“狱头”走回监室薛伟放心不下，他打算去管教那里探探口风。来到管教室门口看到门开着，乙九四号大声喊道：“报告！”

刘管教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是他回应道：“进来。”

乙九四迈着标准的齐步走步伐走进了管教室，立正之后他说道：“刘管教好，出于对甲一三号的关心，我想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？”

刘管教仿佛早已知道他会问这件事，厉声说道：“乙九四管好自己的事！别人的事与你无关，回去！”

薛伟并没有听从命令反而嬉皮笑脸地说道：“嘿嘿，刘管教，您就告诉我呗，干嘛板着脸啊？以前我不是...”

“住口！你是想回工地干活吧？好，我这就安排你去...”

薛伟立刻严肃起来并大声说道:“乙九四号明白！我这就回厨房帮厨，请管教原谅。”

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齐步走离开了管教室。

回到厨房薛伟反而更疑惑，因为刘管教很少对自己如此严厉，难道真的是“狱头”家里出了什么事？可是他的眼神怎么会是那个样子？分明是看着自己的，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。薛伟思前想后琢磨不明白，最后他决定自己这几天小心为妙，就快出去了，别惹上什么麻烦。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过了几天，可什么事都没发生，“狱头”对自己还和以往一样。虽说小心为妙，但他还是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几个“狱头”身边的人，就想知道“狱头”那天到底见过谁，可是谁也不知道。薛伟索性不再打听了，自己就快出去了，还是老老实实度过这最后的几天吧。

临疆监狱有个习俗，每当有犯人提前释放都会开一场欢送会，一是祝贺犯人通过积极改造获得的减刑奖励并获得新生，二是激励其余犯人向他们学习。乙九四号薛伟也不例外，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。当晚散会后在与“狱头”擦肩而过时他的一句话令薛伟疑惑不解，只听他说道：“出去后替我问张所长好，再见...哼，不会再见了。”

看着“狱头”撇起的嘴角和脸上那诡异的笑容，薛伟感到一阵“凉意”。张所长是谁？不会再见了又是什么意思？一般不都是说“保重”或是“不要再回来”一类的话吗？薛伟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，复杂到异常。大概所有犯人进来的第一夜和释放前的最后一夜都会失眠，薛伟也一样，这一宿翻来覆去的都快把床单磨破了。由于没有家人来接，第二天早上刘管教安排薛伟搭着食堂采购用的皮卡车到了国道边，告诉他这里有途径长途车站的小巴车。

看着皮卡车离开后卷起的尘土，薛伟冲着监狱的方向嘶吼起来！他叫喊着，哭喊着，直到声音嘶哑，筋疲力尽。也不知过了多久，薛伟始终没有见到一辆车通过，他只好徒步向前行走。沿着这条路又不知走了多久，日头猛烈，晒得薛伟口干舌燥，眼睛也开始模糊了，脚下一绊踉跄的摔倒在地，薛伟气急败坏地扔掉了背包坐在地上委屈的哭起来。这几年在里面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认真地忏悔过，自己只为逃避责任就换来了如此下场，假如诚恳地承认错误，接受处罚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，悔不当初啊！他现在又开始忏悔，可是自己已经接受了惩罚，老天不应该再惩罚自己应该给他一线生机。半昏迷的薛伟出现了幻觉，他看到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的身边，下来一个好心人给自己喝了口水再让他上车，车一直开着，将他送到了他要去的地方…一阵颠簸薛伟猛然睁开眼，他发现自己真的坐在一辆车里，这辆车和他在梦里见到的一样，车里只有他和司机。薛伟望着身边的司机，他鬓角的白发和黑红色的脸庞显示出这人的年纪不小了，薛伟估计这人少说也有六十多岁。那人转头看到薛伟醒了，笑呵呵地说道：“哦？你醒了，呵呵，我要是再晚来个几小时你可就要风干了，哈哈。”

薛伟听到他说话的口音很是惊奇，因为这是他久违的家乡话，这也太巧了，好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口音了，薛伟激动地用家乡话问道：“您是哪里人？我是薛家寨子的人。”

那人仍旧笑呵呵地开着车，时不时地看看他，薛伟见他没有回答以为他没听清楚，刚想再问一遍就听那人说道：“听我的口音你就应该知道咱们两个肯定是老乡，你叫薛伟吧？”

薛伟由惊喜变为了震惊！他开始仔细地打量面前的这位老者，可是在他的印象里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。那人看到薛伟的神情倒不觉得什么，解释道：“你一定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，对吧？呵呵，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爸爸的名字，他叫薛良，是不是？”

薛伟此时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，他结结巴巴地问道：“您，您是...哪位？咋认识我，我父亲的？”

那人“嗯”了一声似乎很是满意薛伟的问题，他又看了一眼薛伟说道：“我还以为你小子忘了本呢，不错，呵呵。我姓张，是咱薛家寨派出所的，知道你今天出狱，我是来接你的。刚才在路上破了轮胎，搞的时间有点长，耽误些功夫，呵呵。”

薛伟顿时感觉一阵眩晕，任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。他急忙掏出了自己的释放证明仔细看了一遍，上面写的接洽安置地点的确是薛家寨，但是自己劳改前的户口所在地可不是薛家寨，怎么会改到自己的老家呢？只见那人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说道：“怎么？你小子出去这些年就不认得老家啦？告诉你吧，走到哪儿你都是薛家寨的人，你不是刚才还承认自己是薛家寨的嘛？”

薛伟咽了咽口水，将自己的口音换成了普通话问道：“警察同志您搞错了吧？我之前的户口所在地不是薛家寨，怎么给我安置回了老家呢？”

“咦，还学会谝啦？”那人不屑地撇了撇嘴，白了他一眼，继续说道：“告诉你吧，你那边的派出所已经将你的户籍转回薛家寨了。”

他看了一眼薛伟然后转头看着前方又说道：“你老婆已经和你离婚，你们的那套房子也已经作为经济赔偿卖掉了，你那个老丈人早就不认你了，当时你的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去做工作的时候，你老丈人，哦不对，现在应该叫前丈人，呵呵，他明确表示不会再接纳你。你已经没有了住的地方，根据安置规定，当地派出所只能找到你的老家咱薛家寨来了，只能是我们要你。虽然你老母亲已经去世了，但你家的房子还在，她去世前留下的话就是让你回来住的。再说，你是个刑满释放人员，在城里也混不下去，还不如回来踏踏实实地做人，你说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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